第四十五章 特殊的仪式
黑蝎小队原来的编制是第一作战分队，名副其实的老字号队伍，为国出生入死，捍卫领土疆域，虽然小队的血液换了一代又一代，但名声从未被埋没过，一直活跃在最危险的战斗前沿，默默守护着身后的一切。
按说分配到黑蝎小队，蒙云心里该感到荣幸和鼓舞，但被莫名其妙晾了两小时，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这是一种不被重视的感觉，很糟糕。
俗话说‘宁做鸡头不做凤尾’，鸡头至少能被第一眼看到，凤尾到最后才能被看到。能成为精英特种部队的一员，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热血青年，蒙云宁愿被劈头盖脸骂一顿，也不愿被当空气晾半天，没人搭理。
一路无言地跟着李君阳来到外面，环顾四周，乌漆嘛黑，确认四下无人，蒙云才忍不住开口问道，“既然你们选中了我，为什么不早点说？”
“那就没意思了，不是吗？”李君阳边走边开玩笑道。
“这样更没意思，”蒙云可笑不出来，撇了撇嘴说道。
“哟呵？挺心高气傲啊，咋滴，心里有点不舒服吗？”李君阳随口说道。
“怎么可能舒服？整件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买一赠一，而我是赠送的那个，”说心里没有半点怨气，那是骗鬼。
“别误会老弟，你一直都是抢手的明星人物，”李君阳说，“为了更多地了解你，老曹可没少去找老高摸你的底细，为了把你挖过来，老曹更是下了不少工夫。”
“切，我倒是没看出来自己有多抢手，毕竟，明星可不会像空气一样被晾在那里半天，”蒙云从不掩饰自己的心里想法，但这也造成了一个假象，别人总是认为他喜欢跟教员抬杠。
“老弟，我觉得你得收敛一下自己的小脾气，”李君阳止步转身道，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容易冲动的性格，老曹才决定晾你两个小时的？”
“等等，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被晾了俩小时都只是考验吗？”蒙云难以置信地愕道。
“我说了吗？”李君阳话罢，转身继续走。
蒙云望着李君阳的背影，原地迟疑了片刻，很明显，他错怪了对方，并没有人把他当空气，那只是一个带有恶搞性质的试探，紧接着，蒙云释然地舒了一口气，追了上去，“等等，你听我说，以前的我也许偶尔是有点冲动，但那是以前，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，人都是会进步的，好吗？三年足以让人学会一切，我不是笨蛋。”
“真的吗？但你是不是笨蛋，只有时间才能验证，接下来，你得先向我们证明你是可以依赖的伙伴”
“我会的，我保证！”
……
很快，蒙云换上一身运动休闲装，跟着李君阳来到距基地不远的一处海滩，此时已是晚上九点来钟。
沙滩上，燃烧着一堆篝火，摆放着两个烤架，一个苦逼的身影正在油烟中忙碌，韩飞。旁边的几名成年男性正聊得热火朝天。今晚的海风不是很大，偶尔起一阵风，吹得篝火的火焰微微跃动，吹来阵阵烤肉的孜然等材料的香味。
蒙云鬼使神差地止住了脚步，坦白地说，他并不在意被分配到哪一个战斗小队，但这一刻真是有点小紧张。
“干嘛？小媳妇见公婆？还不好意思啊，”李君阳扭头咧嘴笑道。
“呼——”
蒙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格子衫衣领，径直冲前方沙滩上的几人走了过去。
“快看是谁来了，”就在这时，有人扭头注意到了他和李君阳。
紧接着，几个人都转身冲他的方向看了过来。
“第一次私下聚会让我们等你哈？”说话者是曹恒，他曾近距离和对方擦肩而过，以及短暂的交谈过，所以认识对方。
蒙云笑了笑没接话。
“哈哈，你丫的这辈子别想逃出哥哥的魔爪了，”韩飞身上穿着一个围裙，放声大笑着扑上来给他来了个熊抱，说道，“小老弟，我们永远是兄弟！”
“我们永远是兄弟！”蒙云没想过能和韩飞一起被分到黑蝎小队，更没想过未来要和这货做一辈子的搭档。
“行了行了，韩飞你丫有完没完？能不能尊重一下长辈？想说话，后边排队去，”李君阳没好气地说道。
“抗议！你们几个老兵油子就知道欺负新人，我都忙活俩小时了，”韩飞扭头冲对方撇嘴道。
“抗议无效，后边捣鼓你的烂摊子去，”曹恒说道。
“切，曹老板又发神经，”吐槽归吐槽，韩飞还是转身照做，没办法，谁让是新人呢。
“来，我介绍一下，”李君阳拍了拍蒙云的肩膀，冲几人介绍道，“蒙云，你们都知道他，所以我就不多说了。”
“许自立，”李君阳指着左边第一个人说道，“中队战情部门的作战参谋，黑蝎小队的情报支援一般由他负责。”
“你的名字我们早有耳闻，欢迎加入黑蝎小队，”许自立笑着伸出了手。
“谢谢，”蒙云微笑着和对方握手，相互碰了一下肩膀。
“罗文峰，第一突击手，资历最老，”李君阳冲下一个人抬了抬手道。
“哈哈，我们小队有两个超级狙击手，人才济济，欢迎欢迎，”罗文峰年龄看上去有四十岁，性格爽朗。
“谢谢”
“方悦，爆破手”
“从今天开始，一起搞事情吧兄弟，”方悦和他碰了一下肩膀道。
“你指的是不会被处分的好事，对吧？”蒙云调侃道。
“必须是好事，”方悦笑道。
“那就一起搞事情吧，”蒙云笑着点了点头道。
“艾孜买提，我们都叫他小艾，第二突击手，医疗兵，”李君阳说，“在你来前，小艾是小队内的第一语言天才。”
“别惊讶，我可是从北疆不远**来的，”小艾的有一只大鼻子，眼睛更深邃些，有点像中西混血，面相三分腼腆，七分憨厚。
“不惊讶，我也来自北方，山东的，”蒙云微笑道。
“叫我小艾就行，欢迎你兄弟，”小艾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谢谢”
“杨言，军犬训导员”
“闪电，过来认识一下新兄弟，”杨言扭头冲身后方向喊了一声，一只身躯似狼的军犬从身后跑了过来。
“汪”
这只叫闪电的军犬绕他嗅了一圈，然后轻叫了一声。
“放松兄弟，它是在记忆你的气味，”杨言笑着说道，“闪电是排爆犬，今年四岁，擅长气味追踪。”
“很高兴认识你，也很高兴认识你，”蒙云和杨言握了一下手，然后摸了摸闪电的脑袋，闪电好像能听得懂人语，居然回应了一声。
“曹恒，我们都叫他曹老板，”李君阳冲最后一人努了努嘴。
“队长，”初来乍到，蒙云可不敢直接叫绰号。
“一个韩飞就够闹腾的了，你可以安静一点，懂吧？”曹恒凑过头来悄声说道。
“我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，我耳朵灵着呢——”
韩飞扭头喊道。
“我喜欢安静，”蒙云哑然失笑道。
“很好，欢迎加入小队，关于你和君阳的定位，等两周后我们一起决定，”曹恒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服从安排，”来的路上，蒙云就听李君阳说了一些黑蝎小队的事，也知道他和李君阳位置重叠的问题，但他不止是一名狙击手，也是一名合格的突击手，更是可以担任尖兵位置，所以，不担心融入小队的问题。
紧接着，曹恒点头打量了他几眼，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臂章，说道，“责任是沉重的，但相信你准备好了。”
蒙云挑了挑眉双手接过臂章，整个人心里一阵心潮澎湃，这才是他等待的一刻。
上面是一只低可视的抽象蝎子，周围一些简易图案，以及写着“中国海军特种部队”几个神圣的字眼。曹恒等人看他愣在原地，也不出声打扰，只是面带微笑地静静等着，因为作为过来人，都知道接过臂章的意义。
“哦对了，还有件礼物送你，”就在这时，曹恒率先打破了气氛，拎起身后一个双肩背包，然后掏出了一个粉色佩奇玩偶。
“哈哈哈”“哈哈”……
这一幕引发了哄堂大笑。
“这也是恶搞的一部分？”蒙云看了一眼佩奇玩偶，摸不着头脑地跟着笑了，在反恐训练屋的时候，表现最差的人会被叫‘佩奇勇士’。
“瞎说，这是你的毕业证明，也是欢迎仪式的一部分，”曹恒正色说道，“接过去，它是你未来之路的唯一见证者。”
“那好，”蒙云只能抬手接过玩偶。
“哦对了从今天开始，你要把它放在床头上，”曹恒又说道。
“哈哈哈哈”“哈哈”
众人笑得更欢了。
“所以说，这就是恶搞对吧？”蒙云看了看手里的佩奇玩偶，又看了看李君阳。
“是的，就是恶搞啊兄弟，别被老曹的外表骗了，糟老头子坏滴很”
……
接下来，蒙云才知道今晚不仅是他和韩飞的欢迎会，也是罗文峰的准送别晚会，因为在未来的一周，罗文峰就要因为服役年限退出现役战斗序列。和手足兄弟的告别总是感伤的，但有句话叫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’，不是所有的突击队员都有机会留下继续服役。
但还有一句话叫‘结束也是开始’，有才能的人永远不缺伯乐，除非自愿拒绝，精英作战人员永远在公职岗位留有位置，因为是十数载培养出来的人才，他们一般都会回到地方警务部门继续发光发热，同时还能陪伴于家人的身边，一举两得。
“第七中队的作战人员是高度自律的代名词，每分每秒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，全心全意地准备投入战斗，所以，即便是休假期间，我也不允许自己烂醉如泥，希望你们也能做到这一点，”曹恒手里握着一瓶啤酒，“但我认为每个人都该有两次破例的机会，一个是接过臂章的时候，一个是摘下臂章的时候。”
曹恒说到这里一顿，目光扫过被火光映照的七人，“一代新人换旧人，兄弟们。我们不是超人，不是机器，而是一介血肉之躯，军人的职业生涯不是漫无目的的马拉松长跑，而是一场接力跑。今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，但不是一个悲伤的夜晚，因为新人将接过老人手里的火炬，继续征程，我们管这叫什么，小艾？”
“传承，队长，”小艾说道。
“小艾说得正确，”曹恒点了点头道，“这叫传承，兄弟们。我们从不遵从命运的安排，因为我们创造命运。我们不信仰鬼神，因为我们胸膛里有更加崇高的信仰，所以，如果党和国家告诉我们该去做，那我说‘那就开始吧’，明白吗？”
场上的人都在认真听曹恒发言，领导者的魅力之一在于能够用言行把下属的意志拧成一股绳，这也就是曹恒正在做的。黑蝎小队的作战人员都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作战人员，最不缺可以鼓舞人心的言语。
“虽然你们都向八一军旗宣誓过，但我还是想口头确认一遍，在这一点上，我们的意志永远都是一致的，蒙云？”
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，是的，我们的意志一致，队长！”蒙云正色道。
曹恒点了点头又看向韩飞，“韩飞？”
“我们的意志一致，老大，”韩飞也说道。
“很好，”曹恒满意得频频点头，然后扭头看向方悦，“小方。”
“都在这里了，老大，”方悦说着往左侧一步，露出了后方台子上的两个玻璃杯，以及被一张16开包裹的东西，由于是透明的玻璃酒杯，所以能看到每一个酒杯里都装有大概200cc的无色液体。
曹恒径直走过去，放下手上的啤酒瓶，打开了桌上的白纸，那是一小抔细腻的黄土，蒙云和韩飞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。曹恒揪起一撮黄土，分别放进了两个酒杯里，然后走向海边摘下自己的鸭舌帽，浸入海水中，走回来把海水分别滴入了两个酒杯里。
“你们两个有没有对酒精过敏的？”曹恒端起两杯浑浊的混合酒问道。
“没有”“没有”
蒙云相信如果他说对酒精过敏，曹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那一杯喝下去，眼都不带眨一下的，所以，他大致能猜到曹恒的用意。
“这是仪式的一部分，”曹恒点了点头道，“如果你们清楚这里面的含义，就接过去吧。”
蒙云和韩飞相视一眼，同时接过酒杯，一口闷了下去。黄土代表陆地国土，海水代表海疆领土，两者混入酒水中饮下去，就代表要矢志不渝地履行自身使命，即捍卫国家和领土的意志，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“很好，”曹恒点了点头看向罗文峰，说道，“老罗？”
罗文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，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枚臂章，转而冲蒙云说道，“你很优秀，但你即将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，所以，恕我不能将这枚臂章给你，是否明白？”
“你说得十分明白，老兵，”对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，蒙云眼中只有满满的敬意，同样也明白对方是在鼓励自己，更何况，他已从曹恒手中接过了一枚臂章，不可能再要一枚。
“好，”罗文峰微微一笑，然后转向旁边的韩飞，“小子，你是否明白自己的定位？”
“再明白不过，”平时嘻嘻哈哈的韩飞，此时此刻也不禁成熟稳重了许多，正色道，“我是来接替你位置的，老兵！”
“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？接臂章吧，”罗文峰欣慰地说道。
韩飞自对方手中接过臂章，低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，然后端端正正地冲罗文峰敬了一个礼。
罗文峰当即还礼，眼泛泪光地说道，“放下放下，这是一场非正式的交接仪式，不用敬礼。愿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勇敢战斗，扛起属于火力手的责任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，不要辜负了你队友的信任，亦不要堕了黑蝎小队的名头，是否明白？”
“铭记在心！”
两人真诚地拥抱了一下，算是完成了“火力手”位置的新老更替。
就在这时，曹恒高举起了手中的啤酒，正色道，“以中国军人的名义，赌上生命和荣誉，决不辱使命！”
“啪啦啪啦”
所有人共同举高啤酒碰在一起，异口同声道，“以中国军人的名义，赌上生命和荣誉，决不辱使命！”……
